念初小时，我们写作业流行用钢笔，低年级的同学也丢了铅笔用钢笔。倒不是讲排场，原因是墨水很便宜，比用铅笔或圆珠笔划算。 

不过，那时的墨水可不是瓶装的，而是自己用靛子化的。靛子是小货郎担上一小纸包的靛蓝色颜料粉，捡点破布、烂铁便可换得。 

有些同学把墨水瓶放在家里，有些人就搁在教室，钢笔干了又没带墨水来的同学就向他人借。借墨水时，提起笔胆，一滴滴挤出来数，借几滴，后来就要还几滴，也是十分有趣。有一回，我发觉班上几位女同学在一起嘀咕，还对我横冷眼，后来才知道，是我借了一位女生几滴墨水，一时忘了还，人家想讨要又不好意思，不讨要心里又别扭，就悄悄对别人诉说。 

同一个村里有位同学，大我几岁，在学校里算是老大哥了。一次，全校同学正在安静写作业，突然听到他一阵大哭，把大家都惊动了。原来，这位大同学在写作业时，突然发现自己的墨水瓶浅了一点，痛惜加愤怒，便大闹课堂，抓住谁就说谁是强盗，扬手要打，大家只好乖乖给他几滴墨水，才被放过。 

后来在放学路上，我看见他走路乐颠颠的，十分得意的样子，红肿的眼里也全是笑意，他沙哑着嗓子说：“今天我这一闹呀，赚了半瓶多靛水，真叫过瘾！”当时我们谁也没有嫌弃他，有的甚至羡慕他有心计，会占便宜。 

许多年过去了，我眼前常浮现那个满手蓝色、一脸泪痕的同学——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绞尽脑汁得到的那半瓶墨水。现在生活好了，墨水不算回事了，就连一支钢笔弄坏一点就轻易丢弃，谁还会想去修理一下，更何况市场上找不到修钢笔的人，商店里也买不到配件，但我总是难忘那曾经苦涩的过往。 

不尝苦涩，难知甘甜，忘记了苦涩，也就容易丢弃甘甜。就把那些苦中作乐的年华，当作一笔可以时时回味的人生财富吧。 

作者：老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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